贺仙澄咳嗽两声,抬手作势挡住,轻声提醒道:“张红菱应该已经说了你和她的事,小心应付。”
袁忠义摇了摇头,沉声道:“红菱花容月貌,虽偶有娇横,但平日大都温柔体贴,我一介山野匹夫,承蒙不弃高攀,无以为报,深感惭愧。此次赶来,便是想着,能否为仙姑略效犬马之劳。”
张林氏又恢复了先前的微笑,柔声道:“你们婚期,一共还有一个月不到。你和贺仙姑都没了高堂,我看这亲事,就在此处办了吧。我来为你们主婚,礼成之后,咱们便是一家人。其余凡尘俗事,等那之后再议不迟。”
贺仙澄清清嗓子,开口道:“亲事是亲事,战事是战事。我武功低微,姑且不提,智信功夫极好,这近一个月的时间,真要荒废掉么?尉迟狰的大军,当真不会来喝这杯喜酒?”
张林氏微微垂目,道:“尉迟狰大军压境,正沿芦水进犯,我又岂会不知。但……他有两万大军,我也不是孤城死守,只能坐以待毙。他若来得迟,便不耽误你们这顿喜酒。他若来得早,咱们便一并杀出城去,叫他领教领教,大安义军有神明庇佑后的厉害!”
袁忠义口角含笑,高声道:“仙姑神威盖世,若那尉迟狰胆敢前来,不如就让小婿出马,叫阵挑衅,将他手下部将一人赏一个铜钱,统统打去阎王殿,保管叫他们兵败如山倒!”
张林氏喜上眉梢,口吻登时轻松了几分,之后的话,便都是绕着袁忠义的家事来谈,终于有了几分女儿待嫁的母亲样子。
对这种场面,袁忠义早已经应付自如,谎话说得多了,就连自己也会渐渐相信。如今他就是说梦话,也会认为自己真的是被魔教高手掳上山的可怜书童,自幼无父无母,孤身一人,只是天资聪颖,才跟着主家少爷学了不少东西。
至于奇遇带来的一身功力,在武林中实属正常。
任何年纪轻轻便有一身强悍武功的,都必定会有一种以上的奇遇,要么运气好,要么编得好,要么两者皆然。真正的名门高徒,在江湖上反而显得不够传奇,引不起什么兴趣。
因此武林中也不乏本是高手弟子,却硬要编出一段跌宕起伏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,好令自己更受欢迎的先例。
一番交谈,袁忠义大致摸清了张林氏的想法。
那女人虽然城府很深,装神弄鬼惯了,真实想法并不那么容易猜到,但舐犊情深,终究还是在独生女张红菱身上露了破绽。
他露了一手强悍武功,张林氏的喜悦,并非真的打算让他乱军从中冒死去取敌军上将级,而是想好了,要将张红菱托付出去。
神婆仙姑,自己大都不信这些东西。
想靠天官庇佑来打胜仗,说给跟着造反的穷光蛋们听听还行,她要也当真,可活不到现在。
贺仙澄推测,张林氏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。
东侧江曲郡易守难攻,她将手下最后一个领兵打仗还过得去的将军安插在那儿,调拨粮草,驻扎近万守军,吸引尉迟狰的军力,来为芦郡拖延时间。
她并未将张道安的援军视作希望,她也知道,尉迟狰一直在搞小动作,不断挑拨蛮兵和大安之间的关系,张道安生性多疑,谨小慎微,绝不肯在滇州形势一片大好,眼看就能巩固一块地盘的情形下,贸然挥军北上。
她真正在等的,是约定八月十五会来芦郡与她密谈的另外一路人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