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笑飞快扫视四周,没见人影,精神一紧,倏忽闪念:她跑了?
刚才跟姓蓝的浪费片刻功夫,戚红药就溜了?那岂非是捡个芝麻,丢了西瓜!
他几乎立即就要撒腿去追,刚蹿几步,忽又停顿。
不,不对。
慢慢地,他回身,目光从一个洞口,溜达去另一个。
除了这两处,当没有其他出路。
总不至于她一失足,给墙壁吸进去,——就算真那么寸,她又不是哑巴,难道叫也不叫一声?
她,一,定,还,在,这,里。
昏暗里,丈余高大的一团黑影,来回踱步,因着腿长,移动度很快,嗖嗖地跑了个圈儿,只听见哒哒哒哒哒一阵响。
一声极轻微且强忍耐的啜泣,从连珊瑚唇间溢出。
那哒哒声望她这边靠近时,她以为是来杀自己的——这么黑,她根本看不清究竟生何事,既不知蓝晓星如何暗施辣手,也不很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可以走了——虽然,蓝晓星惊恐之下,高一声低一声,音量不小,可连珊瑚从开始,就没把注意力放在战场,她一直守在其中一个洞口,趁着那边缠斗,想趁机破开蛛丝,逃出生天。
可惜,她没有趁手的家伙,运气更不老好,蓝晓星从另一个出口离开时,她追之不及,那个男人,也好像根本就忘了她还在这里……
眼看生路闭合,连珊瑚忍不住出一声长长地呜咽,又马上咬住舌头,咽回去。
她害怕。
她没法不怕,只要是个人,在她这位置,不给活活吓死,已算胆豪。
“呜……”她也不想出声音的,可是,身体已有些不受控制,负责出声的那块肉,仿佛另有人管。
她分明也是个天师,更不是第一次除妖,可以往战斗,至少,也有十名婢子、七位门客从旁掠阵,法器、符箓,更是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,光护身宝衣,就有七十五件可随时替换——这种普通野客一辈子也难捞着一件的东西,她是可以搭配选款式,挑选花色的。
可是,自掉下这活地狱,人员走散,东西消耗殆尽,连玉珏——她从小到大精心锤炼的兵刃,既是武器,也是她的信心、倚靠——也给人击碎。
她身上,几乎没任何能自保的东西,跟戚红药不一样,她从来没“上手”跟人或妖搏斗过,她的战斗,总是很气派,很体面,很美观。
她手里虽也有不少人命妖命,但没怎么沾过血,字面意思。
她出手杀那邯郸八杰时,冷厉狠辣,毫不犹豫,她并不觉得自己是杀人,因为没把他们当人。
这跟那些人是善是恶,其实并无干系,就如她身边侍弄多年的婢子,在她心里——虽然她其实没刻意想过这种问题,不是故意区分的——也不算“人”。
但已无限近似于人最好的帮手了。
正如人对爱宠,也会生出类似对家人,甚至越家人的喜爱,人啃骨头狗吃肉的情况,不是没有,但就算是那样的标杆主人,嘴再硬,只要没疯,心底还是清楚,自己宠的是狗。——否则,怎不给狗说个人做对象哩?也怕叫人打死。
既然人都分了五花三层,遑论妖精畜生?眼前情景,光是这一洞密密麻麻的蜘蛛,就足以使她崩溃。
她不敢贴石壁站着,——即便那面墙不吃人,但虫子们也扒在墙上,只将眼瞪大,一声不吭,不停抖落身体,忙叨得整个人几乎都像在抽筋。
忽然一只手钳住她左臂。
连珊瑚剧地一抖,急促惊呼,那人却似已提前料到,一把捂住她的嘴。
那手上有什么冰凉梆硬的东西硌着她的嘴,像块冻硬的铁贴在脸上,黑暗中,连珊瑚不知怎么,联想到了僵尸,本要挣动的身体,一下子委顿下去。
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:“别,别动。”